一位游戏行业内幕人士说，一份公司内部文件表明在《FIFA》系列游戏中，EA试图促使更多玩家游玩“终极球队”(Ultimate Team，下文简称UT)模式。UT模式会刺激玩家在游戏中花钱，并长期被公众批评与赌博存在联系。
这位消息人士来自EA位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博纳比市的体育游戏部门，该部门的一支团队正参与开发《FIFA》游戏。他提供的文件共54页，似乎是一份幻灯片演示，内容涉及到《FIFA 21》中允许玩家开包抽卡的UT模式——在UT模式下，玩家可以通过抽卡获取实力更强的球员，从而提升在比赛中获胜的机会。
文件将UT模式形容为游戏的“基石”，“我们会竭尽所能将玩家带到那儿”。另一页演示文稿谈到了“内容预告”，并称它们会“提升兴奋感，将玩家从其他模式导向UT模式”，而主旨则是“条条大路通UT”。
然而，玩家在抽卡时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得到什么。有批评人士指出，这种随机性使得抽卡令玩家上瘾，与赌博行为非常相似。“战利品箱的功能与老虎机类似。”美国问题游戏全国委员会执行总监基斯·怀特(Keith Whyte)表示，“对人的大脑来说，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比断断续续、可变化的奖励更有吸引力了。”
许多国家都在研究电子游戏中的“开箱机制”是否构成赌博，是否应当被禁止。在2018年，比利时政府就禁止了开箱机制。目前，EA正面临着多起诉讼，被一些人指责违反了相关法律。
“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在这种背景下，知情人士决定向加拿大广播公司(CBC)曝光上述文件。根据他的说法，他和很多同事都不太愿意参与含开箱机制的游戏开发项目。由于担心遭到报复，他在采访中不愿透露姓名。
“但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因为归根结底，公司只想赚钱和取悦投资者。”
EA发言人查理·福蒂斯库(Charlie Fortescue)拒绝接受采访，也不愿对文件内容发表评论，但他认为媒体对文件内容的解读“缺乏上下文背景”，是一种“错误的理解”。“在EA的所有游戏里，玩家不花钱购买道具也能玩，绝大部分玩家都不会花钱。”福蒂斯库在一份声明中表示。
在美国或加拿大，开箱机制并不违法，许多游戏和移动应用公司都会提供类似的诱饵，刺激玩家氪金。而在过去的几年里，开箱机制为EA带来了巨大收益。
根据公司财报显示，仅在2020年，EA旗下体育游戏的UT模式就创造了高达14.9亿美元的收入，几乎相当于2015年数据(5.87亿美元)的3倍。在《FIFA》系列游戏中，玩家可以花钱，或使用赢取的“金币”来进行抽卡，但游戏会向玩家施加强大的氪金压力。
“你确实可以玩......不花一分钱都行。”知情人士解释说，“但你很快就会发现，赢取金币实在太慢，这会让你非常沮丧。”
UT模式是可选的?
前述知情人士还提供了另一份更简短的EA内部文件，在该文件中，EA将玩家通过玩游戏积累的虚拟货币称为“肝币”(grind currency)。
“在电子游戏中，肝是个俚语，指的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任务，以至于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乐趣。EA似乎故意将游戏设计得无聊，刺激玩家要么肝，要么就花钱购买卡包。”
根据知情人士的说法，EA一直强调游戏里的UT模式是可选的，玩家不必花真金白银购买宝箱。因此，当他看到那份文件时，对EA如此直白地承认想竭尽所能引导玩家进入UT模式感到震惊。
“很多年来，他们(EA)一直在否认某些事实。然而在内部文件里，他们却说：‘这是我们的目标，我们想促使玩家进入卡包模式。’”
福蒂斯库说，UT模式一直很受《FIFA》玩家欢迎。
“作为《FIFA》系列游戏的一部分，UT等模式诞生至今已经超过十年，是全世界最受玩家欢迎的游戏体验之一。”他说，“数千万来自世界各地的玩家都喜欢这种体验。”
当被问到EA为什么将游戏内的虚拟货币称为“肝币”时，福蒂斯库回应道：“肝币不是我们经常使用的一个术语。”
福蒂斯库还表示，很多国家的赌博监管机构发现，开箱玩法并不构成赌博，因为玩家在游戏里交易的物品不能被兑换成现金。“我们非常注意确保当玩家玩EA的游戏时，他们的所有行为都只能停留在游戏中。我们会积极追踪玩家行为，一旦有人试图违反那些规则，就会采取行动。”
玩家描述开箱的“快感”
22岁的乔纳森·彭尼科特家住英格兰约克郡，他是一名曾经对在游戏里开箱上瘾的玩家。
“有段时间我在生活中很不开心，遇到了许多困难的事情，抽卡就成了一种能让我逃避现实的方式。”他说，“我可以花钱购买短暂的快乐。”
彭尼科特用于游戏抽卡的累计消费额超过了5000美元......在他看来，EA内部文件提到的内容确实令人不安。“《FIFA》玩家早就觉得这是他们的一种策略了，但EA写进文件里的那些东西仍然令人震惊。从本质上讲，EA想把所有人拉进赌场。”
但EA更倾向于将开箱机制描述为“惊喜机制”。福蒂斯库强调，在EA游戏中，大部分玩家都不会为内购道具花钱。“我们希望确保EA的游戏适合玩家，并且游戏里的任何购买行为都是完全可选的。”另外他还说，EA不鼓励年轻玩家在游戏中花钱。
“我们积极地鼓励父母们使用游戏主机上的家庭控制功能，对孩子可以访问哪些内容，能否在游戏里花钱，每次最多游玩多长时间，最多能花多少钱等等进行管理。”
文件提到，《FIFA》可以通过有针对性的消息，将“玩家从其他模式导向UT模式”。
前述知情人士说，这一点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玩家已经花了几十美元购买游戏，却仍然会读到鼓励他们转而玩另一种氪金模式的消息......“说实话，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把那些东西写进公司文件。这显然属于未受监管的赌博行为。”
研究人士呼吁游戏行业提供更多数据
英国约克大学游戏研究员兼计算机科学讲师大卫·泽德尔(David Zendle)表示，某些国家之所以不将游戏里的开箱玩法视为赌博行为，是因为相关法律已经几十年没有更新了。
泽德尔认为，为了围绕开箱机制开展更全面、深入的研究，他和其他研究人士就需要游戏公司提供更多数据，并与他们进行更开诚布公的沟通。
“哪些人是头部玩家?”他说，“他们花了多少钱?这是一些非常基础的问题，但我们无法回到，因为游戏行业不愿分享数据。”
而在前述知情人士看来，虽然各国政府和监管机构正在研究如何应对开箱机制，他认为并不需要彻底抛弃这种机制。“我只希望游戏公司不要太过分地刺激玩家花钱，而是允许玩家在游戏里赢取虚拟货币，然后花费那些货币来抽卡。”
“别让任何人为了这些东西打开钱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