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回去的时候将近凌晨，宿舍一如往常昏暗一片。夏习彦今晚没有上游戏，抱着电脑看电影，幽蓝的光在他脸上明灭，两个小时的影片被他的心不在焉搅得索然无味。

林翊进门的时候默不作声，直到他从夏习彦身边路过时带起一阵凉意，后者才恍然回神，啪的一下按亮了灯，耳机一扯便盯着人看。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眼，林翊不适地眯了眯眼，“怎么了?”

自己的室友其实很好懂，平日喜怒都要写在脸上让人读个一清二楚，夏习彦看他现在脸上的神色，今晚去张煜那里的情况大概得知了七八成，不乐观。

“……你吃不吃宵夜?”夏习彦的问题在嘴边流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出口一句不痛不痒。

林翊愣了愣，对人摇头，“我刚吃了，不饿。”

还能吃得下宵夜，情况可能没他想象得那么糟糕。夏习彦舒了口气，“那就行。”

林翊这才读懂了这人的担忧，也没多说，洗完澡就窝进了床。

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平时这种时候，十一都会在线。可他现在突然失了打开游戏的兴趣，一闭眼，今晚在酒吧里的场景便历历在目。

两场比赛，用惨败来形容他的战况完全不为过。

单挑那一局，张煜的兰陵王单是用二技能就能让他吃不消。刚入坑时，鲁班七号就是他用得最顺手的英雄，远程伤害的特征让人有安全感，子弹与火药出膛的声音充满力量，也是他从新手到现在一直无所畏惧的大部分原因，有技能就丢，有敌人就上去硬杠。夏习彦偶然一次围观过他与人开黑，以“不知者无畏”形容他，野蛮地耗完脑袋上的血条就算完事儿。

偏偏他好几次遇到的敌手都会被他这种不要命的同归于尽式打法唬住，一来二往，送出的人头不在少数，他自己竟然也凭着这小个子赢了不少场，用夏习彦的话来说，挣脱不过一句“傻人有傻福。”

但今晚面对张煜，他的无所畏丝毫发挥不了用处。兰陵王轻而易举地躲过他的普攻，他自己却没有同样的能耐，正面硬抗的战术避免不了受攻击，紧跟着的是减速与晕眩，把他牢牢黏在原地，完全逃脱不了，血条在短短几秒内耗光，周而复始，自己发不出技能，对方基本毫发未损。

第二局的5v5，他的队友基本是摆设，“胳膊肘往外拐”得林翊都快气乐了，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你还用不着我用大招。”张煜悠悠然笑，“你平时都怎么赢的，夏习彦带着你躺赢么?”林翊记得当时包厢里接连不断的起哄，围过来的架势宛如看职业选手打比赛，除了最开始给他带路的谭钦，一直抱着手机窝在角落里。

林翊当时不合时宜地想乐，一句“你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太浮夸了”差点脱口而出。

但被完虐总归不是能令人开心的事。“夏习彦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渣啊?”张煜居高临下朝他喷出来一口烟，让他回去玩人机战的时候，林翊才恍然，这人可能从一开始就对他抱着针对的态度，压根就没把他当成队友人选，这种态度可能还跟夏习彦有关。

但他已经没办法思考其中缘由，谭钦送他出酒吧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懵的。平时在手机上，即便是输了游戏，也没有这种直接的冲击来得严重，仿佛对方面对面地告诉他，“你远远不够格。”

拒绝了谭钦送他到路口的好意，林翊独自一个人在巷子里绕了几圈，兜兜转转走了半个小时，才成功找到出口。

路口比来时更沉寂，一辆黑色机车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一个一身黑的男生坐在上面，一条腿垂下来撑着地。林翊勉强挤过去的时候，食物的香气迎面而来，他借着昏黄路灯往身侧一瞥，看到了那人车头吊着的一份宵夜，他突然就记起来饥饿。

目光顺势往上移，林翊这才发现宵夜的主人正在看他，一双桃花眼泛冷，却不带多少恶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夹着根烟，倒没有张煜那种流里流气。锁骨上的纹身从黑色卫衣的领口处露出来。

男生没看他多久，瞥了一眼后很快转过头，应了一声，嗓音发沉，林翊看到他的右耳里塞着耳机，该是在和人打电话。耳朵上的黑色金属耳钉熟悉，他才记起来这男生是今晚酒吧里的主唱。刚刚那份宵夜的香气仿佛还萦绕鼻间，林翊肚子空荡荡，还真的就去吃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夏习彦没再多问，就像当初他失恋时林翊保持缄默一般，在人躺床上的时候帮着关掉了所有的灯。

黑暗涌入眼时，林翊松了口气，所有的疲惫后知后觉侵袭而上，睡意渐浓时，他才昏昏沉沉回味出些失落的情绪。

晚上照例登了游戏，十一依旧在线，分毫未提昨晚林翊没上游戏的事情。跟在他身后攻击小兵的时候，林翊看着面前人操纵的庄周慢条斯理地放技能，敌方的血条立马丢了一半，突然就想起和张煜的那次比赛，被牢牢压制的感觉侵袭而上，压得他呼吸有些沉重。

“十一，我能和你来一次单挑吗?”一局结束，林翊发过去消息，跟十一组队的时间不算短，对方的水平了得，即便他一局送出十颗人头，十一也能挽回战局。时间长了，他的肆无忌惮也更由此而发，但现在这被证明并不是正确的。要参赛，林翊首先得提高自己的水平。张煜的话没说错，虽然和他组队的不是夏习彦，但他确实很大程度依靠十一取胜，说是躺赢也并不过分。

“可以，但不是现在。”十一的回复让他疑惑地拧了眉，难道这种事情还要看时机?

“我不会放水，你现在的水平跟我单挑，还没办法达到提升的目的。”

“……”就是说他只能被躺着虐呗?

林翊对他这种委婉的说法激得又好气又好笑，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敲他头，刚想怼回去，宿舍门被推开了，夏习彦裹着夜里的冷意，冲着林翊急匆匆走过来。

林翊回头，看他一脸大义凛然，好奇地挑挑眉，投过去疑问的眼神。

“我们自己组队吧，去参加高校联赛。”夏习彦还有点喘不过气，“明天就开始练，我跟你练。”